酒創造頑艷的人，威士忌灌註飽滿的魂

華燈初上，這一刻夜晚屬於喧囂的少年人，燈紅酒綠百無禁忌，在黑暗之中，陌生的面孔肆意擁抱彼此，他們不需要認識對方，只是為了片刻的逃離城市，沈醉於一瞬的放肆

霓虹幻色下，重低音旋律在此吞沒人間

也許是迷失東京，也許是目睹一場海岸邊的落日餘暉

一門之隔，屋外寂寥無聲

屋內卻像另一個花花世界

震耳欲聾的海撲面而來，直叫剛邁入這裏的少年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

那裏聚攢的怒氣

也在見到他們要找的人時，怒極反笑

說起來會有些奇怪

但在夏油傑和五條悟身上，被棲夜氣到莫名其妙忍不住湧上笑意的情景，卻占據了生活的大半

現在也是如此

在人潮擁擠的酒吧裏找到一個人似乎對他們來說並不難

畢竟，她總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少女隨心所欲的坐在舞臺邊際的一截窄小高臺上，兩條細白的腿掛在墻邊，背後是正在操控著音樂的DJ，前面是萬人歡呼躍動的舞池

像一塊錯誤的拼圖，與異世界格格不入，卻又奇異的完美重合

她的肩膀上罩著一件深紫色的絲綢襯衫，隨著她的動作，暗藏在外套之中，胸口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朦朧的燈影如清晨的雨霧，籠罩在她攏開發絲時，暴露在眾人視野中的纖細脖頸，與淩厲鎖骨之上，散發著攝人的光澤

仿若是毫無企圖心的無辜少女

不必費力去多此一舉

她不過是只需要坐在那裏，勾勾手指

就有人前仆後繼

為她送上散發著甜香的水果，漂浮著碎冰的高腳杯，五顏六色的點心糖果

是享盡天資的嬌媚誘人，令人可恨又艷羨

“棲夜醬，等會若是沒有約的話”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音樂聲太過躁動，唯有這樣才能聽清彼此的話語，也因此，為這個場所增加了更多親密靠近的理由，試探性的詢問帶著隱秘的意味附著在耳廓邊緣探入

男人的眼底露出些許癡迷

在凝視著少女的側臉時，忍不住惹出半分旖旎的幻想

他還未等到回覆

但在分秒之間，膨脹的自信心似乎已經在喧囂著妄自菲薄，她一定會答應

於是得寸進尺的伸出手

要去摟她的肩膀

只差零點一厘米的距離，毫厘之差，幾乎就要能夠碰到她滑落了襯衣，而洩露的雪白肩膀，肆意揉搓那片細膩的瞬間

有人率先搶走了在那裏的少女

“她已經有先約了”

尷尬僵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被另一股強硬的壓力生生捏緊，以一種自己不可能達到的姿勢，扭曲著向上反轉，下一秒，他差點以為自己的手掌就要在此斷裂

“呃——”呼痛聲被震顫的音樂全部吞噬

而視野裏，只對上一雙寒光瀲灩的蔚藍眼瞳，那裏正在刮起一場遠洋浩劫的颶風，來勢洶湧的吞噬一切妄圖奪走屬於他東西的人

棲夜落入了一個如雪的懷抱

雖是冰冷的降落，卻讓她感覺到炙熱交疊

涼意隨著銀發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按在她肩頭的動作，蔓延在皮膚上，哪怕是在香味混雜的這裏，她也依然清晰的聞見五條悟身上縈繞的氣息，香草的溫潤，海鹽的淺薄，倏而輕觸鼻尖，像由涼轉暖的雪落在額頭，是寸雪寸金的名貴與傲然

她伸手去樓少年的脖頸

張合的嘴唇似是說了什麽話，但實在太吵，五條悟並未聽清

於是男孩挑起一邊的眉毛，瞇著眼湊近了距離

想聽她到底準備了怎樣的說辭

來解釋此刻的膽大妄為

“你剛剛吃了香草冰淇淋嗎——？”

然而，她壓根沒想解釋

說出口的話，甚至是文不對題的在關心他們背著她，偷吃了什麽好吃的甜食

原本懷揣了一路的氣焰

一下子就散了個透徹

五條悟哭笑不得，卻又拿棲夜沒什麽辦法

只好把按住她肩膀的手下移，抱著她的腰，把少女帶離了那塊高臺

自人群之間穿梭回到終於能喘息幾口氣的空地，棲夜看見了等在門口的一行人

她跑上前去，揮舞著空蕩蕩的過長袖管

呼喚此刻面無表情的人“傑，你們給我帶手信了嗎？”

那雙眼睛裏氤氳的期待點亮了燈窗，夏油傑在其中看見了他冰冷的神情，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沒有一點自覺，還是故意在挑釁他的忍耐限度

“你知道這是哪裏嗎，就敢來？”

“還跟我們要手信”

他看到慢吞吞跟在棲夜身後的五條悟，雙手插在口袋裏，假裝在避開他的眼神，一看就是已經被肇事者說服，和她站在了一邊，心裏就感到費解

這家夥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啊

這麽容易就把那個五條悟馴服的如此好搞定

“我當然知道啊”

“我這不是無聊嘛，一時興起，打發一下時間”

夏油傑沒有理會棲夜拽著他衣擺的手，甚至在女孩熟門熟路的想去掏他口袋裏的糖果時，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漠然的火燒著在眼底

“無聊？你怎麽就剛好今天一時興起”

維持著那個姿勢，並不急於掙脫的棲夜揚起臉，一閃而過的落寞被少年細心的抓住，所以當她開口說道

“因為你們不在”

他的心尖頓時像坍塌的山崖，所有準備好的氣與怒，所有要與她冷戰爭吵的責罵言論，都被一瞬間抽絲剝繭，那是他臨走前期待看到的場景，因為他們，終於讓她有了一絲動搖，良久的探尋得到了回饋，欣喜來的猝不及防

然後又趁了少女的意

後來他總會想，到底還是棲夜太過了解他們，知道該用什麽才能輕松解決麻煩

而全盤皆輸的人是自己

「還是不知道，那時她說得是真是假——」

“夏油，你和五條有找到人嗎？”

屋外探過頭來的少女，與屋裏的棲夜，毫無預料的對上了雙眼

她看到她那雙圓潤的黑眸中，一秒鐘的驚慌之後，很快湧上一絲充足的底氣，就如同是自己給自己鼓舞一般，是一種介於自信與自卑之間的奇妙轉換

棲夜還靠在夏油傑的半邊肩膀上

占據著勝利者的位置，平靜的詢問道“傑，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舉手投足的游刃有餘

哪怕他下一秒會說「是」，也全然並不打算拱手讓人

只洩露了半句輕笑，全本兇神惡煞的氣氛瞬間變得輕松愉悅

好像一切都風平浪靜

“不是，這是我們這次任務要保護的對象，天內理子”

“兩天後她要作為星漿體與天元大人進行同化，到完成同化為止，我們要保護她不受傷害”

少年一字一句的耐心解釋，如同怕聽他說話的人會不懂一般，語速不急不緩，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話語，都再溫柔不過

若不是白天見過他們生殺予奪時的冷血無情，綁著麻花辮的少女，或許根本無法想象，原來他們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所以，你們是特地來介紹新朋友給我認識的嗎？”

就算聽了半響，半個字也沒聽進去的棲夜又一次給出莫名的反應，夏油傑也並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悅，五條悟從後面走上來，兩個人把她擠在中間，走到外面，與早早等在外面，叼著煙的家入硝子站在了一起

“怎麽可能”

“這不是為了，一起去看海嗎——”

他們的思維似乎總在跳躍，頻率完全不在同一個波長上

但彼此卻能夠互相理解

星光會能聽懂他們之間的對話嗎？

良久，天內理子輕聲自語道

“你們這裏，還真是一個正常人都沒有呢”

直到走出廊橋，在機場戶外被熱風迎面，棲夜才終於有自己來到了沖繩的實感

濕潤的鹹味融化在空氣裏，蔚藍的風把夏天註得盈滿，浪潮聲聲爍爍，似在吟唱一首古老歌謠，湊近一些聽吧，或許那裏也有另一個世界，等待人們探尋

沒有看過海的人，終會在第一次看到海的時候

被它所吸引

澄澈的青藍映射著初晨的日光，掀起條條波瀾，天際那一邊，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也有鯨魚躍出水面，試圖將深海的故事，寫入人間

“我真的可以跟你們一起來嗎？”

明明開始是她耍賴要求的事情

如今，卻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問

早上九點到達沖繩機場，親眼目睹海邊風景的棲夜，忽然變得有些怯懦

她的樣子怪可愛的

是難得一見的景象

令五條悟和夏油傑都不約而同的想再悄悄的欣賞一會兒

“當然可以，任務的級別提高了”

“已經和夜蛾打過招呼了，你不用擔心”

那句話就像揭開少女憂心的枷鎖，很快便看她融進旅行的氣氛裏，興高采烈的拉著天內理子去機場旁邊的禮品店裏挑選太陽鏡和花邊草帽

“我們先去救出黑井小姐”

“這段時間，棲夜你就和理子在海灘上玩吧”

夏油傑把又要大手大腳亂花錢的棲夜拉住了，他本想帶上她們一起去營救人質，但看棲夜已經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大海上，去了估計也是在一旁偷懶，還是算了

“要我幫忙嗎？”

十分敷衍的少女假惺惺道，兩人都能看得出來，她不過是客氣一下

“不用了”

“你只要把天內保護好就行了”五條悟從鼻梁上摘下了他的墨鏡，像是在安撫那個沒買到太陽鏡的少女一般，把他的墨鏡腿撐開，輕柔的架在了她的耳朵上

視野一瞬間遮去了一半，他們的黑衣仿佛也和墨色融為一體

似是沾上了指紋，而略微模糊的鏡片，使得少年們的身影也失去了清晰

棲夜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揮手的背影越來越遠，逐漸完全的消失成夏日裏的一點白光，暧昧的輪廓也像她不定的心緒，反覆搖擺著擦去染霧的鏡子，暴露一顆本真的貪願

天內理子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麽

就連空氣都分外孤寂

但轉過頭看向她的少女，後來已然是一副明朗的笑臉，伸手拉住她，說著“要吃草莓刨冰嗎？”

然後攜手一起奔赴海岸

救出人質這樣的任務，對於五條悟和夏油傑來說根本不需要花費太久，他們帶著黑井一同到達沖繩海岸邊時，也不過剛剛過去兩個小時

下午三點，正是陽光最為熱辣的時候

少女的長發高高綁在了腦後，一根淺藍的柔軟細帶越過她的鎖骨，綁在後頸的地方，從脖頸到腳踝，肆意裸露的身體連成一道流暢的曲線，似乎終於趁了她的意，讓她能隨心所欲的穿這些布料輕薄，遮不住半點的衣服

幾乎每個從沙灘上路過的人，都在用小心或大膽的視線打量她

夏油傑和五條悟看著被圍在三三兩兩人群中央的棲夜，她勾起的唇角綻放出粲然的淺笑

沒過一會兒，就騙的那些男孩們買來刨冰送到手上

只覺得此刻太陽的溫度快把他們的頭頂燒著了

“黑井——”是天內理子先發現了他們，頓時淚眼朦朧的撲向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女人

端著刨冰腳步徐徐走在後面的棲夜笑瞇瞇的上前，把多餘的分到他們手上

動作在自然不過了

“讓你照顧一下理子，不是讓你這樣照顧的”

“我照顧的有什麽問題嗎？”

夏油傑無奈的嘆息，一時間竟覺得天內理子就算跟在他們身邊遭遇襲擊，都比讓棲夜在一旁陪著要安全，畢竟就連家入硝子都被她帶壞了

“算了”

他自認和她是說不通的

於是放任少年少女們撲入大海的懷抱，肆意享受片刻的安寧

漫天藍色的迷霧像一場宏大的夢境

夏風灌滿了捉摸不透和不可言說

熱烈浪漫的白花在頭頂盛開，椰子樹的香氣，和少女琥珀的眼是如此的恰到好處

想然在之後會要到來的寒冷季節

呵氣如冰的天氣裏，一想到今天的場景，也會仿佛到達盛夏的海島

永遠沈浸在這場綺麗的私奔之中

“真好啊——還能來海邊玩過一次”手指掠過水面，黑發少女將幾滴水花撒在一旁的棲夜臉上，得到她毫不客氣的潑水作為回敬

兩人都濕透了，變成落湯雞的傻瓜姿態

笑聲銀鈴般回響在沙灘邊際，被漲潮的海浪帶回遠方

“理子，你不開心嗎？”

“超級開心的”笑容浮現在她的臉上，卻並未讓棲夜感到她是發自真心

識破別人偽裝的伎倆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而天內理子的演技顯然太過拙劣

“在明天同化之前，能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回憶”

“我覺得很幸福”

為什麽人可以毫不猶豫的奉獻自己的所有

給一個可能會背叛你的人

給一個未來或許會和你從熟悉到陌生的人

給一個甚至完全不認識的人

「我們的生命，本該更有意義——」

而不是為了別人

就這樣浪費貧瘠短暫的一生

“我說，理子”她側過臉，揚起下巴看向海與天交接的地方，像是再遠的世界發生的事情，都會浮現於這雙眼睛裏“你是產生了舍不得的情緒嗎”

前一天

也有人，問過她同樣的問題

“如果我說是的話，是不是有些自大了呢”

就連答案，也與她未說出口的話，重合了所有碎裂的片

總會有一秒鐘

掙紮著要從那座荊棘般的牢籠裏奮力跑出，腳底被劃破的傷痕累累，胸口呼入的氧氣火辣的燒灼，而前路還未能看到她們苛求的光

但也試圖幻想過

做一個子虛烏有的夢

“那就不要同化了吧”

她替她說出了心中的願望，亦或者說是，自己的祈禱

少女嘩啦一下卸了力，整個人墜入海中，坐在那片沙灘上，砂礫粗糙的滲入指縫，黏著在肌膚表面，任拍岸的浪洶湧的湧上吞沒她的頭頂

天內理子怔在不遠處，回想棲夜的最後一句話

“只要你說不想”

「我便再賦予一次希望，給你，也給自己——」

海水無窮無盡的湧入，鉆入耳孔，令她的發絲像漂泊的海藻，與浮游的水母一同，在日光進入水面的瞬間，變得透明發光，一顆顆細小剔透的氣泡正從睫毛上剝離，碎裂著融入大海，窒息的感覺悵然美妙

仿佛一切都在無限放大

故意沈沒的少女望見了一束飄落的浮影

她被匆匆趕來的少年摟住後背，擡起膝彎，從那一片海域來到觸手可及的岸邊

“你不是說好以後不這麽做了嗎？”

說著不想抱她，嫌棄她重的少年此刻正輕松的把她打橫抱起，浸透了海水的黑發濕漉漉的貼在頰邊，上挑的眼尾處，是燃燒的鳶尾

說謊的是誰——？

“我只是扭到腳踝了”得寸進尺的棲夜連忙在夏油傑準備把她丟在地上的動作裏，死死攀住他的肩膀，大片肌膚毫無阻礙的相觸，不懷好意的少女埋在少年的懷中，頑劣的打量“傑，你有腹肌誒——”

“我可以摸一下嗎？”

問著主人的意見，卻擅自打開房門的客人

壓根就沒有征求同意的意思

手指觸上了肌理分明的腹部，那裏的肌肉緊實而富有力量，流暢的線條充滿魅力，令人忍不住反覆試探，想要在那些溝壑之中，塗上屬於自己的色彩

“呀，傑！”

下一秒，棲夜被夏油傑無情的拋了出去，落入一旁毫無準備的五條悟懷裏

“我們差不多要走了”

他不想理會玩笑開過分了的少女，和他從來就沒數的朋友

只是在無情的下令游樂時間已經結束，轉過頭去的時候，看到他們戀戀不舍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

“只能多待一晚”

無奈的嘆息，最終還是化成了縱容

聽著海浪的聲音入睡

那夢裏大概也會是一望無際的蔚藍

夏夜的歌聲，岸邊的潮漪

都從海面上掠過

皺起一層波紋

像天空墜落的淚水，又歸於天空

門縫悄悄打開了一條，從那裏洩露了玫瑰的香氣

花瓣一片片的蔓延至屋裏

最終在少女躡手躡腳要爬進被窩的動作中，被少年打斷

“夜襲也要挑選一下對象吧”

“你覺得是我們的話，能成功嗎？”

但在夏油傑擡起的眼中，他看到棲夜跪坐在那裏，有些可憐的姿態

少女無辜的眼底閃著淚光，柔弱的伸出手，像要捉一束光

“我做噩夢了”

哪怕她也並不是一個人睡一個房間，那屋子裏還有兩個陪她的人，但她掉著玉碎的淚，像是心靈墜落的花瓣，說著自己害怕，要和他們一起睡的樣子，是一心一意的依賴

“能一起睡嗎？”

那個噩夢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但到底，

她還是成功了

少年們掀開了被子，將榻榻米上的被褥並在了一起，兩個枕頭緊緊挨靠

然後窗口印入屋內的月光下，多出一個纖細的身影

棲夜心滿意足的睡在了中間

不知道是誰先牽起她的手，然後她又握上另一個人的，隨之十指緊扣

沁涼的白茶香氣縈繞在鼻間

以一份柔軟與潔凈，緩緩步入夜的尾聲

想必黎明將至前，夢中也會賦予一份甜柔，一份清淺，那是不悲不喜的半糖人生

恰好好處的平衡

希望，沈睡後，又會在夢中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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